目光转向静静燃烧中的烛火,不再去看立在那里那张有些惶惑还有些愤怒的脸,朱常洛不动声色,沉默一刻后终于开口道:“我救你,是因为你是顾宪成。”
不知道答案时费尽了心思猜来想去,可是如今答案摆在眼前,一时间除了怔忡出神不敢相信,愕然看着朱常洛……就这么简单?简单的让顾宪成觉得自已好象在做梦……蓦然发现后者专注的看着自已,眸光清澈宁定。
“时到如今,太子殿下就不要戏弄我了。”终于回过神来顾宪成自嘲的苦笑,摇摇头道:“你明知道我犯的是什么罪,眼下的你应该将我交到皇上手里,或是直接将我挫骨扬灰,无论怎么样,也不该象你今天这样做法,日后若是走露风声,只怕于你有不利,可以说是自招大祸。”
说这些话时,顾宪成神情变得诡异,眼神带着嘲谑:“殿下睿智天纵,我虽落魄但一双眼睛没瞎,连我都能看清楚明白的事,殿下如何能够看不清?”
“或是殿下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这一刻顾宪成好象豁然敞亮,恍惚中眼前再度现出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终于摇了摇头,因为激动浮上一片血色的脸再度变得灰暗,嘴角已经露出一丝冷嘲。
没有想让他再继续下去的意思,已经听够了的朱常洛用近乎直接的方式,粗暴的打断的他的话和他正在继续的想法,望着惊讶的瞪着眼看他的顾宪成,朱常洛一字一句清楚明白说道:“如果你真的有这样想法,那你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玩味的笑意,秀气长眉一扬:“我没有戏弄你,也当然知道你和郑贵妃的关系,可是我还是决定救下你,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你是顾宪成,是那个写下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顾宪成!”
烛光一阵剧烈跳动,连带着心脏也是一阵怦怦急动,顾宪成霍然抬头,声音有些激动:“……殿下怎么会知道这幅对联?”
对联虽是文字游戏,一般用来吟风弄月或寓意吉祥,可是这副对联大气磅礴,热血激流,上联既有诗意更有深意,而下联中的蕴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图大愿,描述的境界足以点燃当下任何一个心怀家国天下的读书士子们心中那把火,并为之热血沸腾,趋之若鹜。
朱常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望着他的眼睛依旧青天白日毫无云翳的清澈。
“先生可还记得当年鹤翔山一晤么?”
再次提及往事,顾宪成心飞思转,无端生出些怅然感概:“如何不记得,当时你还是个初到封地的睿王。”
朱常洛慧黠的眨了眨眼,语气变得轻快:“是啊,先生可还记得当日我们曾说起过些什么?”
感概万千的顾宪成依旧沉浸在回忆中,漫不经心随口答道:“不敢有忘,当日殿下直言不讳,已露谋取天下之意,没想到一语成谶!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快的让人无所猝防……成王败寇,顾宪成心甘情愿伏首就戮。”
其实让顾宪成慨叹的远不止这些,对于朱常洛他不是没有提防而是诸多提防,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可以算出朱常洛一百条翻身的法子,甚到连兵谏都算到了,却唯独没有算到万历皇帝的突然变卦!
当日他从储秀宫中醒来之后,发现郑贵妃不在,而自已被人控制之后,以他的智力前因后果一联系,什么都明白了,想到郑贵妃辜负自已心意,铤而走险换来的飞蛾投火的结果,不由得万念俱休,恨不能早些死了好,这几天支持他挺下来的只是想知道郑贵阳妃的最后结局到是怎么样,一直到今天见过,他心愿已了。
其实他见到的郑贵妃,只是一个背影。虽然没有见到脸,但是那一头刺目的雪白长发,足以让他已经支持不住的脆弱精神彻底崩溃,而郑贵妃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便令他瞬间置身于最幽暗的深渊,心碎千瓣,“……你若是还是能活着,就忘了我吧。”
想到这里,顾宪成绝望的吐出一口气……时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除了感叹天要亡我之外,再无一语好说。
“当日先生曾劝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言我既然已就藩,就该守时知命,不要逆天而为。”
“今天常洛想把这句话再度送还先生。”淡然语气有如冰雪扑面,丝丝清凉入骨侵肌,却足够将顾宪成从即将崩溃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的顾宪成低下了头,声音变得悠长感叹:“当日是我井蛙之见,殿下如今要取笑我,我也无话可说。”
朱常洛一脸的云淡风轻:“先生小看我了,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惊诧中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蓦然发觉眼前这位少年,恍惚间仍是那个当日大营中见到的样子,依旧是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浑身上下依旧散发出那种谈笑即苍生,挥手是风云的莫名洒脱。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已,顾宪成心头掠过一片灰色,顿感人生没有趣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朱常洛扭过头,伫窗而立,一如既往的凝定自若,“先生一身经纶锦绣,为何不放下胸中块垒,为这家国天下一展心中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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