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城内人流熙攘,酒楼妓院生意火爆,一派生机勃勃的通都大邑景象。可是久居这里的人知道,在几个月前,这里原本只是一个位于朝鲜西北部平安北道的小村。
此刻朝鲜国内大部份地方都沦陷在日寇的战火中,但是因为国主李昖暂居避难在此,朝鲜各大姓氏的贵族闻风而至,就有了义州城今日的一夜发达,繁华程度瞬间堪比王京汉城。
今天义州城又与平常不同,空前的热闹。城门大开,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十里大路两旁用黄绫帐幔密密拦起,朝鲜国主李昖头戴王冠身穿正红龙袍,带着稀稀朗朗的文武众官在路口虔心等候。
能让一国国主如此等待的人必定不是凡俗人等,所有人已经知道这次来得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大明朝太子朱常洛。
明朝太子不惜以身犯险率领大军踏上朝鲜国土,就冲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日夜提心吊胆,时刻准备跳鸭绿江的李昖感激涕零,所以才有了今天御驾亲迎的大场面。在他的身后站着当今朝鲜领议政大臣柳成龙,黄干干的一张脸上不着喜怒,神情颇为严肃。
当明朝第一批车马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在场所有看热闹义州百姓为之一震,对于他们来说,先有祖承训后有李如松,明军入朝已经不是稀罕事,眼前这是他们今年见到的第三拨明军。可就是这第三拨,不知为什么居然给他们一种奇怪之极的震慑之感。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在层层护卫下,从车上走下来的明朝太子朱常洛时,现场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位裹在黑色貂裘的俊美少年,嘴角带着望之可亲的微笑,没有丝毫刻做作的骄矜之色,浓密的长睫下一双眼璀璨生光,偶而一个扫动,与他对上眼神的人不知不觉中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若非要找缺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位少年太子脸难免太白了些。
李昖确实是一个失败的帝王,从他继位那一天开始,他最喜做的事就是喝美酒爱美人,最恨的事就是叛党与打仗。在他一手领导下朝鲜一国军备废驰,有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之谓;朝政方面表现的就更加可圈可点,先是东人党斗败了西人党,然后南人党掐死了北人党,此去彼来东南西北乱轰轰的可以凑一桌麻将。
然而他也是个幸运的帝王,因为他的身边有一文一武。文臣就是他身边的柳成龙,武将此刻还在全境八道唯一没有沦陷的全罗道,他的名字叫李舜臣,尽管此刻他的名声并不响亮,但是很快朝鲜大地很快就会记住这个名字。
见朱常洛下车来,李昖不等他过来已经抢先迎了上去,满脸都是笑容:“殿下不远千里而来,一路辛苦。”国主都已经这么谦逊,在他身后的诸官不敢托大,纷纷弯腰行礼,一齐高喝:“欢迎殿下。”
朱常洛连忙快行几步,对着李昖抢先行了一礼,声音清朗真诚:“怎敢劳王驾亲自来接,父皇若是知道必会责我不知礼数。”不得不说,朱常洛行动斯文谦如春风,让有了面子的李昖心下极是喜欢,觉得脸上有光,在他身后一众朝鲜众臣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例外的都大出意外。
做为大明藩属国,他们当中每来往来明朝拜谒进贡的人不少,可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万历皇帝的真容,但这不妨碍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加深对这位天朝皇上的了解,万没想到这样暴戾自大的皇帝居然有这样一位谦逊守礼的太子。
与李昖见礼后,朱常洛又含笑和朝鲜诸官一一打了招呼,在见到柳成龙,朱常洛着意多看了几眼。柳成龙打量了这位太子殿下几眼,见他含尔不露,进退有据,即不盛气凌人,也不狂妄骄矜,柳承龙有些动容。而朝鲜众臣见他年纪虽然不大,应对从容间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生涩不安,朝鲜众臣心中无不赞叹:不愧天朝太子,天生的气度不凡。
一时间从上至下,对这位少年太子都大生好感。
等进了城入了殿,分宾主坐下后,柳承龙也不客气,直接一拱手道:“请问殿下,这次率大军入朝可是为了剿灭日寇所来?”
正在喝茶的李昖有些不悦,说真心话他从心里很喜欢朱常洛,从见面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已经在盘算自已家那位长公主还没有订亲的事,一见柳成龙这个老头子张嘴就是战事,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朱常洛倒是很喜欢柳成龙这个直来直去的问话方式,放下手中茶碗,环视了一下周围或明或暗射来的道道关心目光,微微一笑道:“朝鲜战场上有李如松将军足矣,我这次来朝鲜,并不是率兵平乱来的。”
这一句话刚出口,这座义州县衙临时改建的金殿顿时一片骚乱。就连李昖满心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喜色变成了灰色。柳成龙不为所动,两眼一瞪顿时压住了全场如沸议论,转头向朱常洛道:“敢问殿下来此何意,总不是来朝鲜观光览胜?”
这句话嘲讽的得极是风趣,一侧的麻贵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一向持重的孙承宗脸上都露出微笑。
朱常洛笑生两颊,不紧不慢道:“请问柳大人,自日鬼入侵以来,据我所知朝鲜全境八道,已有七道沦入敌手,眼下除了这义州还有何风光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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