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一针见血,直中窍要,沈惟敬躬身施礼称是,熊廷弼等人喜笑颜开。
看了眼熊廷弼笑嘻嘻的脸,朱常洛意味深长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非如此不能克敌制胜,百战百胜,咱们不要小瞧任何对手,更不能自大到无视对手。”被他一言点醒,熊廷弼笑容瞬间敛去,一直沉默中的麻贵拍手叫好:“殿下说的好,所谓搏狮全力以赴,搏兔亦当全力以赴,咱们大伙切不可马虎大意。”
朱常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由麻贵将军带兵一支对付伊达政宗。老师,德川家康就给交给你了。”二人一齐起身领命,最后眼光落在熊廷弼身上,似笑非笑道:“熊大哥,真田幸村这一支,你可敢接?”
出人意料的没有象众人估计的那样热血沸腾,熊廷弼认真的想了片刻,“若是殿下信得过,我可以一试。”
朱常洛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我等你的好消息,相信不会再次让我失望。”
一句失望让熊廷弼的脸腾得一下如同火烧,刚才孙承宗在私底已经和他说得太明白不过,因为自已的一时热血冲头,导致叶赫和太子之间彻底决裂,更因此太子大病一场,命悬一线。尽管孙承宗说的平铺直叙,可是熊廷弼依旧可以感觉得到当时情形之万分凶险。
脑海中灵光一闪,熊廷弼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朱常洛命他带人去寻李舜臣的原因……若当时他还在军中,以叶赫的武功,想要杀他的话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原来太子将自已派出去,看似贬谪却原来是一片好意,这是在保护自已么?一念及此,先前不明白的诸多事情醍醐灌顶一样的全都明白过来,之前种种不解和埋怨全都消失,熊廷弼此刻只有想哭的冲动。
不去理会熊廷弼心里翻江倒海,因为疲倦朱常洛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孙承宗看出来了,连忙起身道:“夜已深,殿下身体重要,咱们先告辞,有事明日再说。”
朱常洛脸色苍白,眼神却是晶亮,笑着摆手:“今日事今日毕,若不说完我睡也睡不好的。时间宝贵,还是趁早说完了是正经。”这句话说的有些不祥,孙承宗几人都是一愣,而此时端着夜宵进来的乌雅眼圈瞬间有些发红,怒道:“不准你乱说话,我去告诉宋师傅去。”
看着来去有如风火的乌雅,朱常洛笑得苦涩,回头对上孙承宗诸人奇怪的眼神后,朱常洛强笑道:“说正事啦,这次去日本别的地方也就罢了,有一处地方一定要拿下来,还要拿得干干净净!”
他的话音刚落,沈惟敬一拍脑袋,懊恼道:“你看我!怎么把那个地方忘了?”
朱常洛笑得两眼弯弯:“石见银山是日本战国时代后期、江户时代前期日本最大的银矿山,盛产白银无数。也是丰臣秀吉能够派兵侵朝的最大倚仗,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全都拿了来,一点也不要给他们留,就当这些年他们劫掠咱们的利息罢。”这句话说的妙,孙承宗与麻贵会心一笑,各有计较在心里。
众人散去之后,从宋一指那回来的乌雅有些垂头丧气,轻轻推开门走进来,一眼瞧见朱常洛斜靠在榻上的背后侧影。不知他是睡是醒,一时不敢出声,站在门口怔了似得就那样瞧着,看着看着却似粘住了眼睛,越发舍不得移开目光,这烛光摇红的舱室中,朱常洛身影单薄的一派寂寞凄凉,乌雅心里渐渐弥漫开一种古怪的酸楚苦涩,想起提起朱常洛病情时宋一指那一脸忧心忡忡摇头不语的表情,眼圈已经红了半边。
三天休整之期很快过去,这几天军兵在船上好吃好喝全力休整。可朱常洛几个人也没闲着,每天带着孙、麻、熊、沈四人研究军情,推演战法。对于沈惟敬这个人,此时此刻所有人对他全都刮目相看。原因就在他亲手绘制的一幅日本地图,上边小到一山一井,大到边防矿山,细致的无以伦比。不但如此,象前头提到的日本诸多大名,沈惟敬更将其势力范围、个人特点、作战方式甚至生活习惯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样一幅地图,就算一个人几年内只怕也绘制的不会这样详尽,在知道这地图是沈惟敬领了朱常洛的命令潜到日本所绘,时间也不过几个月时,孙承宗等人哑口无言,肃然起敬。他们不知道沈惟敬是如何做到,但是他们知道什么叫人才?这就是人才!
至此沈惟敬收获了他今生以来梦寐以求的尊重,也第一次用行动证实了他那句说了无数遍却被无数人嘲笑的话……爷是做大事的人。
三天休整日期很快过去,今天雪霁云开,久不露面的阳光在波光粼粼海面洒下金光万点。看了一眼前来请命的孙承宗,朱常洛淡淡点头道:“明日清早,兵发日本罢。”
声音一如先前有些嘶哑,眉目间笼着一层浓烈的倦怠之色,看着他有些白的不象话的脸色,孙承宗心中沉甸甸的全是担心。没等他再说什么,朱常洛已经再度开口:“日本一战,我想让老师全权负责指挥。麻贵和熊廷弼他们各有分工,由你中心坐镇,就算稍有波浪也是无妨。”
这个命令来得突兀,孙承宗被惊得瞬间有些发晕:“此战关系重大,这怎么成?”
朱常洛神色平静,眼神坚定:“自从我坐上太子之位陆陆续续也提拔了很多人,老师才华横溢,却一直将你压着,为了的就是今天。攻破日本,拿下丰臣秀吉,有了这个功劳,足够你在大明朝廷扬名立足,内阁之中我已给你留好了位置,只等老师来一展抱负。”
孙承宗却不领情,摆手推辞道:“有殿下在,我情愿做一小卒,只求能跟在殿下左右心愿已足,至于什么高官显职,我从来没有关心过。”
寒风中朱常洛只觉得身体里好象烧了把火一样燥热难当,可周身骨缝里却透着一阵阵森冷寒意,忍着胸口烦闷欲呕的不适之感,朱常洛狠狠笑了一下:“老师志向高洁澹泊,我却只想让老师推上高位,送上火炉上煎烤。咱们大明百姓日子过得苦,却是需要老师这样的人材来为他们做些好事,我意已决,你就从了我吧。”说完一本正经的板起了脸,眼底尽是真心实意:“从私而论,这是求恳;从公而论,这是军令。”
看着对面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孙承宗心头忽然浮上一阵浓浓的心酸,以至于他瞪着朱常洛,努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忽然开口道:“我们去日本,您要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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