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简单的愤怒、悲哀、失望、压抑已经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这就是自己印象中的大宋朝么?自己一度以为这是一个繁华如梦、高雅精致的时代,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某些方面的优势,自己可以在这个时代滋滋润润的过上一辈子,没料到煞星高照,自己的美梦眼看便要破碎。
苏锦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糟糕的,周围的人个个活得自在,偏偏自己遇到的都是麻烦,这是为什么?
苏锦想来想去,明白了症结所在,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便是自己后世带来的不妥协的性格所致。
执掌苏记产业,自己若不是选择与商会对抗,那么便不会有后来的牢狱之灾,也不会跟庐州知府以及商会大佬们势成水火。
遇见晏碧云,如果自己知道了晏碧云的身份之后能够冷静抽身而退,不去将自己深陷其中,便不会有今日这番情景;夏思菱之事,若是自己一开始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后便选择敬而远之,也不至于伤了这女子的心,让她流泪远遁。
苏锦陷入一种矛盾之中,性格中的不愿受拘束让自己和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格格不入了,适应它,自己的生活便会越来越好,当然内心的压抑是免不了的,就像现在,晏殊给出的两个选择,毫无疑问若是苏锦妥协,今后会官运亨通,前途一片光明,有大宋三司使提携,何愁没有美好的未来;但是代价便是放弃掉心爱的女人,从此忍受内心的屈辱和自责。
如果不妥协,苏锦的未来也会可以预见,一个凭借权力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小人物的命运取决于当权者的一个眼神而已。
苏锦问自己:当初我不和商会妥协,为父报仇,争取生存权利难道错了么?当然没错!我喜欢上一个女子,这女子也喜欢我,难道这也错了么?当然没错!错就错在自己的行为触动了他人的私利。
商会要垄断不惜杀人放火、勾结官府、鱼肉百姓、包庇盗匪,所以自己的行为为他们所不容;而晏殊之所以能提出来这样的选择,无非是自己和晏碧云相恋会大大有损他的声名,朝中的对头会藉此攻击他,让他头上的乌纱不保。
这一切都是私利所致,苏锦到现在这个两难的境地,只因为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面对这种压迫,苏锦无力抗衡。
“苏锦,快作出你的抉择,本官即刻便要回京,碧云也会随我回京,可没空和你在这里磨蹭;其实这选择一点都不难。”晏殊出言提醒道。
苏锦叹息一声,抬起头看着晏殊道:“晏大人,对我而言,选择其实很简单,但是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请教晏大人。”
晏殊面色淡然,喝了口茶道:“说吧,本官从不听人废话,今日为你破例一次。”
苏锦微微一笑道:“那我还要谢谢大人宽宏了,我想问的是,大人你真的疼爱晏小姐么?”
晏殊道:“废话,她是我最疼爱的侄女,我将她视为己出,连我自己的孩儿都比不上。”
苏锦道:“晏大人可知道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晏殊道:“女子么……这个我倒没想过,你来告诉我。”
苏锦道:“大人这是在回避了,其实大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大人所作的那些闺阁词作已经深刻的探查到了女子的内心,既然大人不说,我便替大人明说了吧,俗语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此话不无道理,一个女子她最大的愿望恐怕便是能得一良配,安定幸福的相夫教子渡过一生了,古往今来,闺阁之词幽怨颇多,或离别相思,或心绪困苦,或遇人不淑,无一例外都跟男子有关,晏大人以为然否?”
晏殊道:“貌似有些道理,但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呢?”
苏锦道:“我是想揭穿晏大人你的虚伪面目,你所言疼爱晏小姐都是空话,晏小姐明明未出嫁那庞家子便一命呜呼,根本就是一个未婚的女子,你身为她的伯父不去尽力跟庞家周旋解除这桩名不副实的婚约,反倒任由晏小姐将大好青春蹉跎殆尽,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时光就此白白流走,人生中有几个五年?人生中有几个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
晏殊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静静的听着苏锦的话。
“你信誓旦旦的说疼爱晏小姐,其实你关心的便只是你的声誉和你头上的乌纱罢了;你选择视而不见便是怕晏小姐解除婚约另嫁他人给你堂堂三司使大人,大宋人人敬仰的晏大人脸上抹黑,从内心深处,你不是在爱晏小姐,你是在爱你自己。”
“你若是真心疼爱她,凭你晏大人的权势,即便庞家势力再大,此事也并非无回旋余地,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去做而已;看着自己的侄女儿青春渐逝,却无动于衷,很难想象你是如何能安心的饮酒作词,在下甚至怀疑你写得那些词作都是无病呻吟故作姿态,因为你这样漠视他人疾苦的人根本不配写出那样动人的词作来。”
“当晏小姐和我相识,我和她情投意合,你没有为我们祝福,为你口中所说的最疼爱的侄女高兴,反而横加干涉,威胁我压迫我放弃,这便是你的内心的真实反照,你怕了,你怕我们的相恋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怕人说家中有女不守节操,你怕你的政敌因此对你攻击,你怕皇上会因此事责罚与你,但是你想过没有,碧云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就这么终老,待到白发满头之时还是孑然一身,体味不到一个女子该有的人生历程?你就不怕自己的侄女因此抱憾终身?你难道自私到为了自己的乌纱和面子便可以毁掉亲人的一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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