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和苏锦都明白,晏碧云这是喜极而泣,从十六岁开始到如今,六年时间里身上始终烙印着庞家未亡人的身份,丢也丢不掉,逃也逃不开,就像是一堆乌云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韶华岁月便在这个枷锁的重负中逐渐消磨。
晏殊眼眶也湿润了,自己虽是最疼爱晏碧云,却在此事上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不是他不想出力,而是诸多的因素羁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无法不惜一切的为晏碧云解除这个枷锁。
这也不能怪晏殊,于公来说,他是朝廷重臣,除了宰相之职尚未染指之外,朝廷中其他重要的职位他几乎当了个遍,可见在晏殊在皇家眼中的地位;越是被看重,晏殊便越是要谨言慎行,这等礼教节义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旦爆发出威力来,晏殊一世清名便毁于此事。
于私而言,晏殊不可能为了晏碧云一人而至阖府上下近百口人而不顾,他们就像是一根根的藤蔓缠在晏殊这棵苍天巨树之上,有了晏殊,他们才能活下去,晏殊不能倒。
而如今,苏锦终于将这具套在晏碧云头上的沉重的枷锁要移开的时候,晏殊从心底里也对苏锦感激之极;虽然苏锦是和晏碧云两情相悦,这才想尽办法出力,但是这毕竟是为了晏碧云着想,而且苏锦虽家世卑微,但就此人而论,绝对配得上碧云,相反,晏碧云倒是因为年纪偏大,似乎还反倒配不上苏锦。
“晏小姐,你该高兴才是,莫哭了。”苏锦很是感叹,他看得出晏碧云此刻十分的激动,于是起身上前不避嫌的拍拍晏碧云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晏碧云泪水滂沱下,盈盈拜倒在苏锦面前道:“多谢苏公子救了奴家,奴家如何……如何报答你呢?”
苏锦心道:以身相许吧。嘴上却笑道:“说这些作甚?我答应了的事情若不做好如何安心?晚上还需要晏大人和庞籍周旋,万一这庞籍不识好歹,也还蛮棘手的。”
晏殊道:“怎地?皇上的面子他敢不给?”
苏锦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家伙死活不肯,皇上总不至于拿此事治他罪吧”
晏殊怒道:“他敢,若是晚上他当真不识抬举,老夫便跟他玩命。”
苏锦忙笑着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我觉得还是不要硬来为好,我帮您出个主意,你要给他点甜头尝尝,皇上的面子加上你的许诺,这分量足以让他心动了;关键是你给的甜头能不能让他无法拒绝。”
晏殊想了想道:“说的在理,庞籍常年在西北驻守,他最渴望的便是调回京城来,要不老夫出出力,帮他调回京城任职?”
苏锦拍手道:“对,就是要给他最想的东西,天平的两边一边是皇上的面子和他最想要的东西,另一边只是一纸婚约,他要不是傻子,必然会答应。”
晏殊连连点头,笑道:“你这小子,怕是时时刻刻的在揣摩人心吧,这主意应该不是临时想出来的吧。”
苏锦笑而不答,心道:难道我会告诉你,遥远的后世有个国家叫米国,米国有个家伙叫卡耐基,而我正好拜读过他的《人性的弱点》这部大作么?那上面教会你无数种别人无法拒绝的方法,权衡利益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而已。
庞籍之所以死活不同意解除婚约,难道真的是因为和晏殊是政敌不成?实际上就是你给的砝码不够,所以他才拿这事恶心晏殊,当砝码让他觉得满意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这些问题;还是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苏锦,你现在可以跟老夫说说,你和皇上都说了些什么,皇上怎么就答应了你办这件事呢?”
苏锦道:“他以前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自然是要去帮我办成此事了。”
晏殊不悦道:“你当老夫是任由你糊弄的么?当初你提出条件的时候只是含糊带过,玉成一件美事!何人?何身份你都没说,皇上答应也只是顺口而已。当然若是普通的一件美事,皇上自然乐的锦上添花;但此事是我晏家和庞家之间的事,满朝文武尽人皆知;曾有数次老夫跟庞籍闹到皇上那里,皇上也没说出一个字要庞籍解除婚约;你的面子当真比老夫还大?”
苏锦笑道:“那可不一定,没准皇上就是给我面子,不给您面子呢。”
晏殊板着脸道:“你说是不说?皇上喊打喊杀的要处置你,到底是为了何事?”
晏碧云脸上那个还挂着泪,惊道:“皇上对你喊打喊杀了?你又怎么惹皇上生气了?”
苏锦苦笑道:“我怎敢惹皇上生气,其实是这样的……”
苏锦当然不能将真实的原因当着晏殊的面说出来,那会把晏殊活活吓死,他只能临时编个瞎话来蒙混过去。
“其实是这样的……今天在文德殿中我不满皇上给我的封赏,发了几句牢骚;皇上确实是有些不高兴了,然后我跟他提及晏小姐的婚约之事,没想到皇上竟然一口回绝……”
晏殊点头道:“果不出我所料,皇上岂会为这等事出头。”
“皇上金口玉言岂能耍赖?我便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话,把皇上惹火了,便要砍我的脑袋;我心里害怕,于是便跟皇上服软求饶,皇上也没真打算杀我的头,于是便放了我出来,还答应了碧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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