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不知为何,今晚这弦就是调不准。
叶文初也盯着调弦的乐师,口中却是在问沈翼:“先生再看下去,乐师要慌张了,怕你抢他饭碗。”
“那是他不够自信,应该也拜四小姐为师。”沈翼悠然坐着,背影挺拔神色漠然。
叶文初道:“我再自信,都不如先生的自制力。一身的疹子,不痒吗?”
沈翼向左边倒侧过来,道:“痒,多谢四小姐赠药。”
他声音很低且轻,在滋滋啦啦调弦的噪音中,像一阵舒缓暖融的春风……
叶文初耳尖一红,去看他,可他又继续盯着调弦的乐师看,仿佛刚才不是他在她耳边说话的。
“是叶四小姐吗?”一位婢女走过来,笑盈盈问叶文初,“我家老夫人知道您来了,特意请您过去。”
叶文初应了,要起身离开忽又想到什么,转过来问沈翼:“听说先生要拜茉莉奶奶门下了?”
“并非拜师,”沈翼看着她,扬眉道,“要来衙门的事,四小姐决定了?”
叶文初抱臂看着他,道:“先生拜师,我就去衙门。”
“那明天来报道。”沈翼道,“归入我麾下,往后合作愉快。”
“那茉莉奶奶,就劳驾先生孝敬了。”叶文初道。
沈翼笑而不语。
叶文初往一侧宴客厅去,八角跟着她问道:“小姐,您真要进衙门?”
“他说的没有错,于我们而言,或许是出路。”叶文初道。
在广南东路,唯有衙门才可能和朝廷有联络,最后的最后,也可能唯有衙门,才是叶氏的庇护所。
“那、那您忙得过来吗?”八角道。
叶文初语重心长地对八角道:“为了到手的家业不被人抢走,一切都值得。”
“也是。”八角道。
这么大的家业,就算小姐也不一定能做到,就算做得到,那要多少年?
现在能拼搏守住,那当然得不遗余力。
两人到了宴席室。
大门上垂了半边的珠帘,里面朱钗莹莹环佩叮当。
婢女打起帘子,叶文初进门,宽敞的宴客厅里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往日,叶四小姐不在从化,但关于她的传言从来没断过,后来,叶四小姐回来,关于她的传言,更加激烈了。
所以她一进来,一双双的目光,都忍不住来打量她的容貌。
先前说丑,后来见了真人,又说貌若天仙。
“哎呀,这就是叶四小姐啊,”一位妇人反应最快,提着裙子几步过来,“快进来,让我们好好瞧瞧。”
她说着,一手携了叶文初的手腕,将她带到刘老夫人身边来。
刘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侧手边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妇人,杏眼桃腮蜂腰翘臀风情万种。能坐在这里,应该是刘兆平夫人。
“给老夫人请安。”叶文初上前施礼。
刘老夫人看见叶文初很高兴:“得亏你介绍了茉莉奶奶,我的腿能走几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叶文初道,“我来的时候,奶奶还叮嘱我提醒您,不必强求,累了就歇着,有兴致了就走一走。”
刘老夫人应是:“你不知道吧,我和奶奶结为金兰了,她是我姐姐。”
“您二位都是福气人。”叶文初含笑道。
刘老夫人笑了起来,越发对叶文初满意,又给她介绍其他人:“这位是鲁夫人,一向快人快语。”
方才拉她过来的是鲁志杰的夫人,叶文初给她施礼。
“四小姐别客气,”鲁夫人又接了刘老夫人的话,接着将叶文初引荐给刘夫人,“这是刘夫人。”
刘夫人是第三任续弦,目前没有子女,但刘兆平儿女双全。
儿子不知去向,女儿成亲了嫁在番禺。
“四小姐可真漂亮,几岁了?”刘夫人将微敞着的衣领往下拉了点,风光尽显,妩媚动人。
“她年纪小,是不是还没有及笄?”鲁夫人问道。
叶文初道:“我是二月二生辰,年初刚及笄。”
“那看着小,”刘夫人扫过一眼叶文初,上下打量,淡淡地道,“也瘦。”
哪里小?叶文初很不满意,想到让她摘帽子验男女的事。
“四小姐,这是我女儿,”鲁夫人给一位小姑娘招手,“玉娇,来娘亲这里。”
鲁玉娇人如其名,娇小玲珑,一双眼睛像是猫眼,圆溜溜怯生生的,很是可爱。
“她比你小一岁。”鲁夫人道。
鲁玉娇冲着叶文初笑,道:“我前日就听说了您,没想到今天见了。”说着,给刘老夫人和刘夫人行礼,“托老夫人和夫人的福,让玉娇见到了传闻中的四小姐。”
“这孩子,”刘老夫人呵呵笑着,对鲁夫人道,“你这女儿教的真乖巧。”
鲁夫人自是一连的谦虚。
“四小姐,我带您去那边找别的姐姐玩儿,您得空吗?”鲁玉娇问道。
叶文初看向那边一群小姑娘们,想拒绝的,但鲁玉娇已经抓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您既是回来了,总要和城中的姐姐们有个走动的。”
“不过可惜,二小姐和三小姐有事不能来。”
鲁玉娇一个人说着,也不介意叶文初不接话。
叶文初被她拉着停在一群小姑娘面前。
十一位小姑娘,已经沉默地打量她很久了,叶文初一个不认识,就听着鲁玉娇给她介绍。
都是城中官员和商户家的小姐。
叶文初微微颔首。
忽然,一位红裙子黑黢黢的头顶戴着一大朵紫绢花的小姐嗤笑一声,道:“不过如此!怎么就传成天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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