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冷,夜晚的医院更TM冷。
狭小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床;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地板,雪白的床单掩盖已经停止的起伏,铺天盖地都是令人无法承受的森冷寒意。
垂落身侧的手臂略略抬了抬,最后又放下,我对着候在一旁的男子弯下腰,深深鞠个躬,随即迫不及待逃离这片快把我逼疯的寂静。
……………
踉跄着跑到走廊上,我仰头愣愣看着头顶惨白的灯光,没多久身后传来极轻巧的脚步以及关门声,想是房间里的医生跟着出来了。
伸手抹了把麻木干涩的脸,我回过头。
身着雪白长褂的男子走到我身侧,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抬手拍拍我的脑袋,深锁的眉心显露出几分歉意,“你母亲的事我们很抱歉。”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抢救无效责任本来就不在医院,医生的说词只是道义上的安慰而已,我知道,又不是医疗事故,怨得了谁?
头顶的灯光投射而下,将一切映得更加惨淡,时间仿佛凝固下来,凄清的走廊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沉默了一会儿,陪我前来认尸的医生开口道,“如果你的情绪稍微缓和一些,我带你去办理手续,可以吗?”
他边说边细细打量着我,象是怕刺激到我的情绪,语调很轻柔,“如果…嗯~原本这种事不该由小孩子来处理可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中迅速滑过一丝可称之为压抑的神采,“你父亲…我们按照送你母亲就医的人提供的电话联系过,他却要求通知你来办理。”
“他说自己还有事,无法赶来医院。”
“他在哪里?”我猛地抬眼紧盯住他,“你们有告知他太太去世的消息吗?”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怨毒,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局促,“不,来不及说什么电话就被你父亲挂断,他大概只知道是医院来电。”
“实在…很抱歉。”
“我知道了,您不必再道歉。”我轻声打断了他接下去想说的话,“需要我做什么?”将双手背到自己身后,在眼前这人看不见的位置用左手死死扣入右手手腕,企图借用皮肉的疼痛来转移心头翻腾的愤怒。
“抱歉。”结果他还是一副愧疚不已的神情,“急救中心通知了警察,我想你还是请你父亲亲自来一趟。”
“如果只是签署死亡证明,我可以。”我淡淡的回答道,“至于警局方面,让他们自己去找那男人。”
……………
在那位似乎担心不已的医生全程陪同下,我用笔在文件上歪歪扭扭写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字,顺便还应付掉守在医院的警察。
也幸好秋子的外表一看就是那种少不经事的孩子,脸蛋又相当具有迷惑性;医院和警察双方态度都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
警察绝口未提关于死者的问题,只是拿走了医院曾经联络到秋子父亲的电话号码,而医院也没有要求我付清费用,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那些事不应该由孩子来负责吧?
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一行人走到急救中心大门口,再一次确认我不需要人护送之后,那几位警察开走停在阶梯下的警车,红蓝交错的灯光呼啸着远去,我收回目送的视线,转向另一边。
送我来的摩托车停靠在医院急救大楼外的车场内,远远的能看到秋子家那位邻居还一直等在那里,之前我有提过请他先行离开,他却执意要等着。
我冲着那位好心的医生再一次的致谢,然后转身走下阶梯,停车场那边的摩托车引擎同时发动,走出没几米,车子已经行驶到面前。
接过安全头盔,跨坐上去之前我按了按裤子口袋,硬硬的触感透过粗糙布料传入指尖,“对不起,回家之前我想先找个电话亭。”
口袋里放着医院提供的死亡证明,薄薄一张纸却压得我连脚步都快要迈不开,那是一条人命,加上秋子是两条,世上再没有其它任何东西比这来得更沉重。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乱得很,唯一迫不及待的想法是要赶在警察前面找到那男人,并且潜意识里我不愿意使用医院的电话。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从看见被雪白床单所遮掩的那具毫无声息的躯体开始,那个念头一直疯狂叫嚣。
高桥…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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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在五光十色的深夜街头,放眼看去周遭俱是嘈杂的人群以及亮到刺目的灯光。
十分钟前,我在两条街之外下了摩托车,随后,送我过来的男人骑着车子消失在夜色里,走之前他还再三劝告我放弃此行。
我告诉他我要找到秋子的父亲,我想自己彼时神情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一个无助女孩子骤逢巨变后的凄凉与惊惶,那位男子最后无可奈何妥协;他原是打算和我一起找的,却始终拗不过我的坚持。
我谢绝对方的同行,因为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与我要做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被或许对秋子原来性格有所了解的人见到的好。
手中握着微微发烫的纸片,我沿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招牌细细比对。
纸张是我从电话亭内的黄页上撕下来的,我打高桥原一的电话是想套出他所在的位置,没想到电话接通的瞬间,另一头传来的却是陌生男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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