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
乌雅氏披散着秀发半靠在塌上, 头上缠着茜色的绣缎抹额, 更衬得脸儿煞白, 楚楚可怜。
秀心端着碗味道呛鼻的汤药来, 有些担忧的道:“主子, 您这小月子还没出, 就服这药能行么?”
乌雅氏淡淡瞥了她一眼, 道:“本宫现下是什么处境你还看不出来,不赶紧把肚子调养过来,难不成这事情要再来一回?”
秀心凝眉有些犹豫:“可这药性烈的很, 您身子本就已经不大好,万一再有个什么——”她顿了顿,“主子, 咱们是不是心急了些?”
乌雅氏接过那碗汤药, 运了运气,一口气灌了下去。
秀心连忙取了旁边的蜜饯碟子过来给她, 叫她压一压嘴里免得苦味。
乌雅氏伸出细白的手指拈起一个梅子, 却不急着放到嘴里。
“本宫为了能在这宫里立住脚, 不为人欺侮, 吃了多少苦, 你都是见过的。”
她语气淡淡的:“当初你与我一同在贵妃宫里的时候, 我怎么被她磋磨的你也是看在眼里。”
她看着那梅子,细细品尝着舌尖那苦涩的令人打颤的药味,“我就那么小心翼翼的逢迎着她, 骂我忍着, 打我忍着,甚至想要我替她生孩子还要我的命,我还是得忍着,终于我忍出了头,这才有了今天。”
细白的手指拈住那颗梅子放进了嘴里,她仔细感受梅子的酸甜和药味的苦涩在口中混杂,冲撞,最终那梅子的甜味渐渐压过苦涩,就好像她的未来注定不会再像过去一样痛苦晦暗。
“我再也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你看看曾经的僖嫔现如今的庶人赫舍里氏,在北三所那个腌臜地方都被磋磨成什么样了,听说瞧着如同老妪一般,每天吃食都是馊的,连屋子里想换个夜香桶都要舍出脸去求那些个没根儿的太监。”
乌雅氏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不屑,讥嘲冷笑道:“若是本宫到了那般田地,倒真就不如一杯鸩酒下肚的干净。”
秀心连忙道:“娘娘不可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如今皇上对娘娘有歉疚之心,正是咱们永和宫的好时候呢,只可惜四阿哥皇上竟没让主子养着,倒是便宜了淳妃那个狗拿耗子的,若不是她,皇上定会罚得贵妃更重一些。”
乌雅氏却是摇了摇头:“那是你不了解皇上,也不了解淳妃。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什么嫔妃争宠明争暗斗,只要不涉及皇子,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可这次的事情即便都这么明显了,但没有证据,皇上根本也不会真的把贵妃怎么样,毕竟那可是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皇上的亲表妹,佟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女儿,亏待了她也是在打皇上自己的脸面,所以只要贵妃不把手伸到已经出生的皇子身上被抓了把柄,她的尊贵就是稳如泰山。”
秀心讶异,有些不解的急道:“那主子您还——,虽说这一胎王嬷嬷说是个女孩儿,太医又说怀相不好,恐有流产之兆,但万一这胎是个阿哥呢?或者当时一个不小心有个好歹,皇上既然不会重罚贵妃娘娘,您这么做也不值当啊。”
乌雅氏嗤笑一声:“那王嬷嬷是此道高手,摸脉看相断男女是一绝。只是她已在内务府荣养,平日里不过做些调理小宫女的闲差,这次若不是父亲亲自出面求了,焉能请到她来。我若是上次提前求她看了,也断不至于还未到日子就提前催产,弄得这一胎如此艰难,只能舍掉。”
“况且,你以为我是为了让贵妃倒霉才这么做的?”
看着秀心那一脸‘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的神情。
她略带傲气的轻笑了一声:“我其实那等目光短浅之人,她倒霉了与我而言有何好处?我从来就没将她当成竞争对手,她的出身是我这辈子再努力也及不上的,又何必去与她比,不过无谓自苦。”
秀心更加疑惑了:“那主子冒这么大的险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乌雅氏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淡淡道:“自十六年后,皇上再没有大封过后宫了,如今上到贵妃,惠嫔,宜嫔下到底下这些个有孩子的贵人常在,可都等着再进一步呢。”
“偏我当初因着生四阿哥那时候的事已经升过一会了,若是想再进一步,就凭我这出身,上一胎又是个女儿,怕是无望了。”
秀心有些恍然:“您是想利用这次的事情让皇上心里愧疚,从而在位份上补偿回来。”
乌雅氏的眸子里闪着光,脸上的神采完全不像身子虚弱的样子,她笑道:“你还记得敬嫔吗?”
秀心答:“皇上是按照病逝的妃子给她发了丧,可奴才私底下听人说,皇上是允了她回家庙修行的。”
乌雅氏点点头:“敬嫔是在贵妃那吃了大亏的,可贵妃依旧没伤筋动骨,还能顺利的养了四阿哥,我听阿玛说,敬嫔的娘家王佳氏一族如今在朝堂上,很是得皇上的赏识,就连敬嫔的几个弟弟也都得了爵位,你想想看这事情若不是贵妃娘娘做的,换成宫中任何一个其他的妃子,可还能是这样的后果?”
秀心使劲儿摇摇头:“必不会的,皇上定会将那人狠狠处罚了去——哦,奴才明白了。”
“主子是觉得如果皇上认为这件事情有可能是贵妃娘娘做的,可又不能真的查个水落石出狠罚贵妃娘娘,才会对主子您更加愧疚,想办法加倍补偿,可主子一族都是包衣,那就只有晋位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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