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手心里微微开始有些汗水渗出,身处那高大的背影身后,周身又是西殿那些威武雄壮的兵卒环伺,一股无形的压力令他渐渐觉得有些惊张起来。这种惊张的感觉从前在他面见东王杨秀清的时候曾今有过,但那种感觉更多的是对天父的敬畏,天国没有人不畏惧杨秀清的,因为天父可能随时会附体在他身上,杨秀清的威势更多的是天父给予的。
而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也有威势,他的那种杀伐果断的气势,却是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锤炼而出的,天国的西王便是战神的代名词,自从金田起兵以来,西王兵锋所向所当者破,所击者服,身上虽无刀剑在手,却有金戈肃杀之气在身,棱角分明的大手有力的挥舞着,所到之处西殿兵卒无不齐声呐喊响应,此种威势却并不是靠天兄而来。
陈江出身江西上饶,家中贫寒,两年前太平军入江西,他投身太平军中,因为人有胆有识,很快积累战功升至军帅之位,随后两次攻打南昌他都参加了,先前便和陈玉成部的西殿军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
西殿兵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虽然也拜上帝,但他们似乎更相信西王,提到西王的时候,没有人哪怕说一句坏话,西王在他们心目中便是胜利的信心和藐视一切的源泉。陈江也很感激西殿军,那一次在南昌外围,要不是陈玉成部的西殿军前来解围,自己所统领的那三千残兵就被清妖剿灭干净了。第一次南昌之败是刻骨铭心的,好在后来有西殿军的策应,他们才勉强脱身而去,所以陈江和西殿军有很深的交情。
在和西殿军的接触中,陈江听闻了西王的战绩和传说,突袭长沙之战、四叶山之战、天京满城之战、蕴藻浜之战等等脍炙人口的战役在军中流传,陈江首次对西王有了一种崇敬的情怀,西殿军中甚至以能见到西王为荣,这种荣耀却是无可比拟的。
虽然陈江很羡慕西殿军那奇怪却整齐威武的军服,他们称之为迷彩服,陈江发现这种军服在隐蔽上很有作用,西殿军作战往往神出鬼没,这种军服居功至伟。同时他也羡慕西殿军手中那些能打很远、很准的枪炮,还有能肆意挥霍的弹药,甚至就连军中拯危官也是美貌的姐妹们居多。但陈江最羡慕的还是他们真的没有什么亲疏之分,西殿军里有湖南、湖北、广西、广东、江浙等等各地的人,但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唯一判断是非对错的就是西殿军法,军法面前人人平等。不似东殿军总有亲疏远近之分,东王最器重的首推广西跟出来的老兄弟兵马,其次便是湖南等地招募的兵马,然后是天京兵,最后才是他们江西兵,好在花旗军来了之后,花旗军变成了垫底的。
东殿军的派系也很复杂,陈江很无奈,他是江西人氏,便被打上了江西派系的烙印,无论在领取物资粮草兵器上,还是在战功优叙上,他们始终争不过那些广西佬。东王虽然口口声声说天下皆是兄弟姐妹,都是公平对待,但东殿军内始终不见这种公平。反而陈江在西殿军那里见到了,而且真的很彻底和完善。
陈江也起过投奔西王的想法,但始终摄于东王的威势而不敢轻动,况且他的家小都在江西,他也舍不得离开江西去苏福。
今岁天京事变,东王被杀,让陈江很吃惊,堂堂的东王也会被杀?他被杀的时候,天父为何没有下凡来拯救他?天国信仰的天父到底灵不灵光?陈江的脑子混乱了,那段时间整个军中都很混乱,士气极为低落,军中甚至谣传“天王杀天父,江山打不通,还得让咸丰。”的流言。
记得那晚陈江自己在屋内喝闷酒,马霖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来人自称是西殿情报司的周检点,陈江很热情的请他一道喝酒。虽然太平军禁酒,但东王在的时候就屡禁不绝,那周检点似乎也不以为意,更何况现下东王死了,东殿军混乱不堪,就更没人理会了。
闲聊几句后,周检点转入正题,陈江听了他很长一段话后明白过来,这人是个说客,在江西游说东殿将领投靠西王的。他给出的条件也很优厚,凡是投靠西殿的,一律官升一级,手下兵马还可参加新式的军校训练并领取新的枪炮装备,士卒的待遇也大大提高。原来江西兵是没有军饷私产的,他们都是从圣库领取所需的东西,而到了西殿那边你能有自己的军饷,有了战功之后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陈江再一次心动了,但他和马霖的担心是一样的,现在东殿军人心很散,投靠西王要远赴苏福,就怕军中有变,是以他们相约等时机成熟之时再行投靠之事,在这之前陈江、马霖要紧紧握住兵权。
送走了那周检点,陈江很奇怪马霖为何会认识西殿的人,马霖只是淡淡的笑着说:“老周和我是同乡,只不过他入了西殿,之前老周时常找我打江西的消息,所以便熟识了。”
陈江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皱眉问道:“一开始你便打算投靠西王了么?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起东王了?”
马霖摇摇头道:“东王死了之后我才决定投靠那边的,再说了,东殿什么时候对得起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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