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脸,我们不够钱。”乔菁慢声说。
大脸哦了一声:“那就走吧。”
“走?除了医院,你还能走向哪?!”乔菁的火气立即窜升,“你究竟想不想重新做人?!”
“想就能了吗?”大脸抬起脸盯着她,冷冷说。
“是!”
“我们没有钱!现在没有明天也没有!更不能和任何人说去!我和你认识的都是一穷二白的学生和曾经的同事!没有理由地借钱,而且借一百元那么多,你认为人家会借给我们吗?”
“是不能,也不太会。”乔菁点头,“但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卖血!”
大脸被吓住了,瞪着她半天做不了声。
“我曾经看过书籍,说卖血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而且我只卖一点点。”乔菁脸白白地说,“事实上我也觉得很害怕啊……”
大脸失声哭了。泪水自捂着脸面的指间溢出,迅速流过她手背上的小痣,沿着手臂一直下滑,消失。
“总之你不流掉它就不能做回以前的大脸!”乔菁硬着脸指了指她的肚子。
大脸抽了一下大气,没有做声,哭泣却渐渐止了。
“那我去了啊!卖血室就在楼下。”乔菁咬了咬嘴唇,声颤颤地说,“你、你陪着我吧,我觉得很怕啊……”
“嗯……”大脸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起身陪着乔菁一块到楼下的验血室……
半小时后,曾经属于乔菁体内的鲜红温热的液体,自直径约五毫米内的透明管道缓缓流走,汇进一只小号型的血浆袋子里。乔菁没有望向臂间贴着医用胶纸的针头,也没有看向那只血浆袋子。神经尖锐地暗示,她的身体已经强烈地反馈出被抽离了热情的感觉——那是一种有如失去地心吸引力般的感觉。
不是难受,也不是疼痛,只是有一点点的滑落感和空虚感。半晌,心情似乎已经适应了,原来这种缓慢的抽离和失去并不可怕。刚才那医生说得好,血是可以再造的。这“再造”二字,对于现在的她们,弥足珍贵啊。
卖了二百毫升的血,获得了一百三十五元的营养费。喝过医生配给她的特制糖水后,乔菁也不觉得头晕脚软。她高兴极了,连忙拿着刚才那女医生开的收费单交了人流手术费,陪着大脸上楼做手术去。不过,一旦头摇得厉害或者走路走急了,她还是会觉得头部有些轻微的晕厥。
大脸也没有再说话,她静静地在一个女护士没好气的点名声和吩咐声中,一声不哼地步入门诊手术室……这些妇科医生和护士,大抵对别人的痛苦神色已近麻木不仁,对大脸这种只有十来岁便要人流的女孩子,更是毫不客气。
乔菁觉得很是紧张,板直着腰身一脸肃然地在手术室门外等着,不时起身朝半旧的木门内睨去一眼。玻璃内彷徨着一些人影,不时传来“别动!”“躺上一些!”“想哭到外面哭!”之类的粗大的吆喝声。
不会正在吆喝大脸吧?乔菁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大脸的病历表上写着十七岁,这年纪要堕胎,被人家看不起是必然了!
然而那纯属个人的情绪,断不可延伸至工作里去!偏生那批终日顶着死人般口脸的家伙,读了这么多的书,却连半点礼貌医德都不晓得!不知是不是都面临婚姻危机,老公包二奶老婆出墙去之类的重大事情,脸上都统一地挂着死人般的脸色!明明交足了手术费医药费,却像倒欠了他们十万九千七似的!啥时要他们全部下岗滚回家去才算有天理!
乔菁越想越气,越是坐不定身子,心脏也跳得有点厉害——这种打掉牙齿和血吞的手术很阴沉恐怖,听说是把一些器械捅进里面仔仔细细地把孩子全刮个清楚。如果那医生动作温柔些还好,如果是冷血兼长着副死人口脸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可怜的大脸啊,大概这是她此生最可怕的经历吧。想着想着,乔菁眼眶酸热,眼泪扑扑滑下脸颊。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木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脸白白地捂着腹部缩着身子慢步走出来,她的双脚明显地迈得不自然,冷眼过去,分明比她的年龄老上十年不止!
乔菁一呆,看着她走了几步,便觉有些吃力,只得扶着墙缓缓朝坐椅上走去……乔菁的视线,便定在她按压着腹部的露着青筋的手上,不知怎么的,觉得下腹部也有些隐痛起来。
女孩坐了一会,才青着脸站起身子,继续慢慢地迈着不太自然的步伐下楼去了。她没有人陪同,是一个人来的。
两个人游戏,要一个人承担痛苦和耻辱!单是这一点,男人和女人便永远无法公平。即使如此,乔菁还是认为,女人的悲剧,只有一半缘自男人,另一半缘自自己。大脸就曾经说过,那个男人没有迫她,她是自愿的。青春期的萌动,令她喜欢上那个男人。对两性的好奇和本能的需求,令她很想试一试何谓鱼水之欢,所以便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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