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脸也不觉得那男人有错,乔菁还能说些什么?如果硬要为两人加上一个罪名,无非是意志力薄弱。她不会保护自己而已。
很多痛苦,确实是自己讨来的,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啊。
大脸终于出来了!乔菁连忙冲上前扶着她。脸色还不算太差,步子迈得较慢,比起刚才那个瘦瘦的女孩,算是好一些了。
“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大脸的脸色微微透青,淡漠得令人忧虑。应了这个字后,便没有再说话。
乔菁知她难受,也不做声了,陪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一块到外面坐车回家。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六点半,家人正在吃饭。乔菁便和父亲说刚才和大脸到市区逛街去了。大脸不等她说完就自顾自坐在桌子边拿着筷子吃起碟子里的肉片。乔菁连忙到厨房盛了两碗饭进来。大脸接过饭吃完后,也不洗澡就立即上床睡觉去。
母亲正在茶几上切着西瓜,嘴里叫:“大脸,来吃西瓜!”
“我很累,要睡了!”
“出来吃啦,这西瓜买得好,很清甜呢。”
“都说不吃了!”大脸有点暴躁地应,“别再叫我了!”
母亲一窒,嘴里嘀咕:“你不是最爱吃西瓜的吗?我特意买回来解暑的!这天时也真是,都十二月了还热成这样。”她扭头看了看坐在角落木着口脸在做作业的乔菁,也不叫她吃,留下三块在茶几上,其余的用筛子盖在八仙桌上,然后从茶几上拿了一块,捧着一边吃一边到门口闲聊去了。
乔菁眼见她出门口了,便凑到沙发前看了看,拿一块大一些的准备捧回角落里吃。没走几步,又犹豫着扭头,把大的放回原地,捧了小的坐回原位子上。父亲洗完澡走了出来,一眼睨见茶几上有西瓜吃,便笑问:“你妈买的?”
乔菁嗯了一声,专心致志地攻克她最讨厌的数学作业。
“你放学了才和大脸一块外出?”父亲又问。
“是的。”乔菁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见他正要弯身坐在木沙发上,脸色平和地拿起西瓜吃了起来,才略略放了心。
“很甜。”父亲说,“今年的西瓜都不错。”
乔菁小口小口咬着西瓜,没说话,心中还是仔仔细细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关于大脸堕胎的事,乔菁永远不会说出去,直至死的那一天。有些秘密是恶毒的,比如这个。她珍惜大脸。十多年里,如果没有大脸,她连仅存的对人生的一点信任也会灰飞烟灭。她对大脸不但依恋而且感激,那种感情绵长深远,沉积成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的信任。
这一点情义,足以令她为了大脸能够快乐地过下去做出至大的努力。物以稀为贵,感情也一样。“你这阵成绩怎么样?”父亲把西瓜片吃得干干净净,便把西瓜皮放在茶几上,随手拿起台边的报纸翻揭着看,没看上一阵,他又伸手把西瓜片拿起来,把白肉上的红肉全吃光了,才又放回茶几上……
乔菁看得清楚,心里突然地一酸。父亲一辈子都是个节省的人,这种行径总是渗透在他所有的言行举止之中,每每被旁人看在眼里,会觉得无由地郁闷,然后心痛。
他常常说,以前当小孩子时穷怕了,性格一定了型,省钱便是本能,即使袋里有钱,还是改不了脾性。
乔菁从小习惯躲在角落品人看事,以前知识面浅薄,感受不够强烈,觉得父亲这人很顾家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父亲不怎么喜欢交朋结友,却从不会得失人前。他似乎是很照顾家庭的人。除了母亲之外,一辈子没有沾边别的女人。煮饭清洁,什么都主动替母亲处理好。
父亲总会在闲谈间,说社会,经济,说时事,颇有点滔滔不绝的态势,内中却不乏晦气的话语,有时甚至让听着的人突然觉得突兀,然后不知要怎么答下去,于是干脆选择闭嘴,任由他自个儿滔滔不绝去。
父亲的字写得很漂亮,文化程度也不错。或许因为这样,看人品事比一般人看得透彻,颇为注意精神世界。他很厌倦沉重的生活责任和道德压制,有点愤世嫉俗的光景,但又能和某些人和和美美浅淡地交往。也不太管束孩子们,常常说生养孩子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像自讨苦吃一样愚蠢。
虽然如此,父亲却非常喜欢家庭生活,常常待在家里摆摆弄弄。他很讨厌家里的东西被扔得紊乱无章,总是在大厅里不停地行走,不断地收拾,会在一晚里几次几次地看看大门锁上了没有。
父亲从不说粗口,似乎一辈子都在努力营造一个有修养的、与旁人不同的形象,却从不会非常吃力地去改变或争取一些什么。他说过,他的人生目标是一辈子自得其乐地度过。
如果说乔菁的母亲是个直线条得令人忧伤的女人,那么,她的父亲的性格是复杂的,压抑的,却算得前卫的。他的一辈子里,都在重复着一种强烈的信念——他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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