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林,有一股轻微的喘息声在微微颤动。草叶晃动,露滴从叶尖坠下,触及肌肤,给人一种凉彻心底的冷意。五指用力,扣进掌肉,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五指间挣扎,意欲咆哮而出。然而,吸进肺部的气息却将这种挣扎生生的憋回肚里,脑子中有千万的声音在告诉他:要镇定!要镇定!要——一坨鸟屎悄然滚落。
嬴子婴仰头怒视,头顶一只山雀正惬意的伸展着翅膀。身子稍动,气息稍乱,外面横戟探视的乐阳就发现了些许端倪。他踏着青草慢慢走进,弯腰在一堆灌木从中捡起一条丝绦,他皱眉凝视,心中确认,这就是那秦王身上的束甲丝绦!秦王肯定在这,虎目四射,乐阳张嘴厉喝道:“狗贼!出来!!!”
声音颤动,在林中来回激荡,惊走鸟雀无数,震落许多枯叶灰尘。乐阳灰头土脸的咳嗽几声,捂住鼻子用手不停的扇扇。嬴子婴目光一冷,心道:“好机会!”
他躬身欲出,身畔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嬴子婴转头,赵予焦急的指了指外面,手上再一次用力,嬴子婴只好不甘心的蹲了下去。嬴子婴静下心来,顺着赵予的指尖,皱眉望去,这一次嬴子婴终于发现了他将才没注意到的地方。乐阳的右手一直按在他的腰兜里,那里插着无数的小戟,只要嬴子婴有所异动,那些小戟肯定会飞出。
“莫非是鸟屎扰乱了我的心境?”嬴子婴心中暗思。
却在此时,一只手轻轻的伸到他面前,手中捏着一方丝帕,手指微颤着将嬴子婴脸上的鸟屎轻轻拭去。嬴子婴回首望去,却见赵予在身旁含羞低头,洁白的脸上透着一丝娇红,愈加显得娇艳不可方物。嬴子婴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这个杀伐决断的女将此时流露出的小女儿形态让嬴子婴大为惊讶,在他脑海中,丝帕跟面前的这个女子可能扯不上一点关系。她披甲上阵,身上怎么还有这东西?
赵予心中窃喜,沉思道:“戚氏说得果然有几分道理,我再怎么奋勇杀敌,他只会将我当成是他的部下。只有流露女人的那一面,他才会对我另眼相看。”
嬴子婴读不懂女人的百转柔肠,他心中焦急,这乐阳似乎认定了他们二人藏身在此地,一直在这徘徊寻找。再这样下去,自己终究会被他找到!
“如之奈何?”嬴子婴咬牙沉思,这位翟将武艺非凡,竟然连察哈尔都不是他的对手,仅凭赵予和自己又怎能敌他?先败沙太,再败察哈尔,勇战三将,此人可以说以一己之力打败了嬴子婴的所有部将!如此武力,嬴子婴从未见过。他在心中想到:“莫非此人比项羽还厉害?”
心中不自觉的就起了一丝畏惧之心,所以即便有两人在,他却丝毫不敢同此人交手。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乐阳依旧在寻找,嬴子婴也依旧在等待。
等待——
荒野之中,伏着无数死尸,残破的旗帜,流淌的鲜血,苟延残喘的士卒,无一不在表示这里刚发生了一场大战。翟军朝着泾阳城不停的溃败,主将的离去将这只军队带上了绝望的深渊,再无一丝获胜的可能。数员偏将且战且退,背后秦军疯狂的追击,没多久这处血腥的战场就只剩下死尸了。
沙太挣扎着从死尸中站起,他一脸血污,腿脚蹒跚,举目四望,有一轮残阳在慢慢的坠下山巅。微风拂过,带着一丝腥甜,闻之想作呕,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越见的模糊。
一脚踢飞了挡路的死尸,沙太提着大斧艰难的前行着。四处死尸,唯有他一个活人。满目狼藉,战场上弥留着说不出的凄凉。他的呼吸很重,跟老牛拉破车一般,他一只手按着胸脯,那里没有伤口,却疼得他嘴唇不停打颤。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满额头的汗水不停的下滴。
五脏六腑震伤,如果不及时休养,很可能会留下暗疾。留有暗疾的武将永远入不了巅峰,武艺不仅不会提升还有可能下滑。沙太知道,他的脏腑已经移位,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他从嘴里吐出的就不是气了,而是血。
斗大的汗滴不停的下坠,他一步步向前挪移,终于走出了那处战场。凉风刮面,短髯抖动,大道上奔来一道黑影,疾如闪电。黑影奔至沙太面前,不停的打着响鼻。沙太心中一动,走到黑影面前,伸出了手悄悄的碰了一下马鬓,黑影焦躁的踢着地面,却未曾抗拒沙太的触及。沙太心中大喜,嘴里说道:“烈风啊烈风,没想到你竟然让我摸着了!不容易啊!”
说来心酸,这匹战马是山主的坐骑,平时骄傲得跟什么似的,在黄口山,能接近烈风的除了山主,就只有鄂诨先。平时里沙太想和它亲近,没少挨它踢。这次不知道怎么的,烈风竟然没阻挡沙太的抚摸。傻大个忘乎所以,咧着嘴呵呵的傻笑。烈风突然一声长嘶,打断了傻大个的臆想。马头转向,不停的扬蹄长嘶,似乎在告诉沙太什么。
沙太摸了摸头,这才想起,问马道:“山主呢?你怎么又弃主私逃了?”
烈风当然不懂人语,它将马首一低,向左一个横扫,措不及防的沙太被马首一绊,人就倒在马脖子上,烈风将头一举,沙太就滚落到了马背上了!四蹄迈动,黑马如风一般朝西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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