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了。”
少女跌坐在地面上, 她眨眨眼睛, 心中一片茫然。
脑海中, 三段完全不同的记忆彼此冲突:
她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记忆里只有一片混乱的火光和摇曳的人影, 有着湛蓝色头发的青年将太刀刺穿了她的背心, 表情却比她还像是在哭;
不,不对的——
她没有死, 久世家的生活非常平静,直到父亲发觉自己徒有庞大的灵力, 却没有继承久世家特有的能力之后,父亲决定将她送到时之政府成为审神者。铃音对这种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本丸比家里要友善,有趣,快乐多了。然而,这一段记忆也戛然而止,最后画面是山姥切国广伸出手,去接窗外飘过的樱花, 风吹着他细碎的金发,仿佛是从白色斗篷下流泻出斑斑点点的太阳光。
但、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她应该只是在打游戏啊。
铃音摊开手, 内心一片茫然。
她应该是……久世铃音。
在她小时候,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 而人们从废墟中发现了她, 半张脸被火焰烧伤, 却性命无忧。官方的心理研究组织确诊了她损失了在此之前的记忆,之后,铃音拒绝了官方提议的照顾人——她好像不太想让这个位置被其他人占据。但在此之前,又是谁在照顾她呢?
铃音想不起来。
她活着,每个月定期接受心理色相测试,出乎很多人的预料,铃音的色相非常澄清稳定,好像那次火灾,没有在少女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而只有铃音自己明白,她始终对活着有一种怪异的虚幻感。
生活太虚幻,反而去游戏里寻找真实。
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可是,可是,这三段怪异的记忆在铃音脑海中彼此冲突,使得她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茫然。而也在她叙述过往的短短十几分钟里,铃音身上的恙也疯狂增殖着,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少女的大半身躯,看起来丑陋得令人作呕。
毕竟,横死之人——
不可能不怨恨;
不可能不痛苦。
神器比起寻常人类、妖怪、神灵,更容易跨过那条界限。
然而白晴明却宛如根本没有看见那些丑陋的恙,他一如往常地伸出手,轻柔地帮少女整理好凌乱的头发。铃音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光,她声音哽咽着地问:“晴明大人,为什么啊——?”
白晴明的手微微一顿。
“为什么会是我承受这些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可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白晴明想,笑容里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一丝苦涩。早在聆听铃音的往事时,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提起自己和她的过往。因为……如果失忆前的安倍晴明和铃音毫无关系的话,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内心中,充满了对少女的怜惜呢。
怜惜她的眼泪。
怜惜她的悲伤。
甚至想将她拥抱进怀里,去做这只小鸟遮风挡雨的屋檐。
这真的太奇怪了。
白晴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擦拭铃音脸颊上的泪水。他明明是以风流著称的大阴阳师,但在做这种简单的事情上,却提心吊胆,好像变成了一个笨拙的人:“没事了,没事了,那些都过去了。”
现在,有他在呢。
不知缘由,不明因果。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吧。
但只要此时此刻的心情是真实的,那就足够了。
这一瞬间,白晴明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想起那副以符箓组成的肉身,想起了那古怪的仪式,想起了铃音和自己接触过的点点滴滴。他似乎遥遥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却觉得心甘情愿。
“看着我,铃音。”白晴明轻声说。
铃音还在哭,但听到白晴明的话,她勉勉强强停止了抽搭,抬起头。白晴明注视着她,他淡蓝色的瞳孔如天空般清澈明亮,亘古不变:“我向你发誓,你不会死……你必然会归来。”
以他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名义发誓。
白晴明终于想明白了。
这本身就是一场非常盛大的复活仪式。
正如那位多年前就已经被素戋呜尊讨伐的八岐大蛇,依然能以强悍的实力,穿越阴阳两界,强行重新降临人间。复活是违背了阴阳之理的事情,但如果安倍晴明铁了心要做这样的事情……阴阳之理也阻止不了他。
唯一需要慎重对待的,只是……
白晴明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
铃音没有八岐大蛇那么强悍的实力的。
白晴明也不想让少女成为鬼魂,成为妖怪,或者变成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可以,他还是更喜欢这个有着温柔笑容温暖体温的少女,那么,复活仪式本身的麻烦程度和难度就几乎暴涨了。
但最终他还是找到了办法。
……不,应该说,解决问题的办法,已经显露在白晴明眼前了。
将原本“被杀死”的时间轴替换掉,换成虽然受伤但是性命无忧的时间轴,再一点一滴和强大的妖怪们建立起羁绊,不仅仅只是刀剑付丧神们的,利用他们的思念,将少女从死亡的时间轴里拉回来。
一位不够,那就两位。
友情不够,那就爱情。
就连白晴明自己,都是这场盛大的复活仪式里的一个棋子。
最奇妙的是,白晴明竟然不反感这件事,尽管这同样利用了他自己,可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之后,这位大阴阳师也只能叹息着感叹,能够穿梭时光的本丸,实在是可怕的大杀器,就连他自己,都逃不脱“自己”的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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